文、图/周建苗
潮汕人对于乌橄榄的记忆,是充满深情的。一粒小小的乌橄榄,包含着多少代人对于童年的记忆,美好生活的向往。乌橄榄,也留存着不少潮汕人的家乡情怀。日常三餐的杂咸,无论是儿时的餐桌,还是如今的潮汕饭店,有着乌橄榄的影子。乌橄榄肉是咸香的,乌橄榄核是柔情的,乌橄榄树伴随着多少儿时往事。橄榄味,已深深地融入潮汕人的骨子里了。
以前,几乎每个潮汕的乡村家庭,家中都藏有三个瓷瓮,一个装乌橄榄的,一个装咸菜的,还有一个是装菜脯的。这三个瓮的食物,支撑着三餐的杂咸,早餐的食粥的杂咸,从瓮中摸出几粒乌橄榄、一条菜脯、几瓣咸菜,午餐如此,晚饭也依然,日复一日,年又一年。那个贫穷苦难的年代,这“潮汕三宝”,便是潮汕人赖以生存的杂咸。所以,每至秋冬季节,农家便忙着曝菜脯、腌橄榄、腌咸菜,储备新一年餐桌的所需。
乌橄榄有几个品种,车酸榄、油榄、土榄等品种,车酸榄最为好吃。属木樨科,一种常绿乔木,生长在海拔米以下的杂木林内,高达20米,分布于中国(广东、广西、海南、云南)、越南、老挝、柬埔寨等地,潮汕地区橄榄树颇多。橄榄全身都是宝,橄榄的肉可吃,橄榄的仁可用于配料,橄榄的核用可能雕刻,根及叶可用作药材。据了解,橄榄有沁人心脾的香味,富含维生素C(维生素C的回含量是苹果的10倍,梨、桃的5倍)、有机酸、蛋白质及微量元素,含钙量也很高,极易被人体吸收,营养丰富如“黑金”,还有止血、化痰、利水、消痛肿、生津止渴、消喉炎等功效。
印象之中,橄榄树木呈灰褐色,木材颇坚实,潮汕人常把树干做砧板。橄榄树,也是潮汕地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。画家梵高就有一幅收藏在奥特洛市克罗勒-缪勒艺术博物馆的油画,名叫《橄榄树》,形象生动地描述橄榄树的形状,树身几乎没有一棵是平直的,树丫弯曲伸向四方,就那样曳动不安,像是扭动着身子舞蹈……
橄榄树,还是庭荫、行道、园林装饰的好树木。记得以前,我见到山区的橄榄树,高大挺拔,茂密成林,郁郁葱葱,大多生长于卵石密布的村庄、山坡、路边,或倚或卧,有着极为顽强的生命力。数十年、数百年的橄榄树,有的有几人合抱之大,古朴粗茁,随意点缀于村落、山坡,浑然成为一幅美丽的风景画。如果一个人身临其境,其感觉如入画境,美不胜收。
小时候,揭西大溪外公外婆的村庄,屋前屋后的橄榄树随处可见,漫山遍野到处都是,走在褪色卵石村道,环境幽静,处处荫凉,鸡犬相闻,仿如世外桃源,令人忘返。他们的家门口,有几棵古老的乌橄榄,闲时,搬出一方桌、几只凳子,摆开一红泥小炭炉,拾起几个风干的橄榄核,点火烧水便可泡茶,十分方便。几个老人聚在一起,旁边环绕着几个小孩,风干橄榄燃着轻烟袅袅,飘出淡淡香气,这样聊着天喝着茶,十分怡然自得。以前乡村的乌橄榄,经济价值较低,随着村落建设发展,橄榄树已逐渐砍伐,这样的场景已十分少见了。
经常,我们去揭阳大溪,途经钱坑等山区道路,路旁都是一片片的乌橄榄树,古朴茂密,很具特色。橄榄收获的季节,树上披满密密麻麻黑亮果子,在青绿的叶子间亮着黑色,就像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的黑葡萄般诱人。可是,这样唾手可得的乌橄榄,却是很少人偷摘。只有橄榄树的主人,每年仅一次,挑着箩筐,拿着竹竿子,一竿竿敲打,收获满树的“黑果子”,然后摘至圩市售卖,抑或挑回家中,腌橄榄。
记忆中,乌橄榄只能用来做杂咸,即为腌咸橄榄。乌橄榄收获的季节,山里的溪流,都染上了黑色,不明情况的人们,以为那儿出了污染事故。实不然,那是家家户户到溪里洗乌橄榄的缘故,褪色的乌橄榄,便把表皮的颜色,留在溪流,把清清的溪水,换成一副可怕的容颜,乌流潺潺,墨练铺石。我常跟母亲到舅舅家中拿乌橄榄,妗妗把洗净的乌橄榄,用灶台的大鼎蒸,在大鼎蒸好,便用铁网筛捞出,搁于“囊椅”晾凉,再装入瓷瓮加盐加水腌制成咸食。我很喜欢吃那蒸好未腌制的乌橄榄,吃着十分香,不咸的味道更好吃。
在以后一年内,乌橄榄便成了家中下饭的菜肴。吃饭时,母亲便会从瓮中摸出一碗,放在餐桌给我们吃。说实在的,这乌乌的橄榄,虽然咸香,但是吃多了,便变得厌恶了。一见到乌橄榄,我们便没了胃口。可是,在那个贫困的年代,餐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鱼肉,不用乌橄榄下饭,根本就吃不下饭。孩子很调皮,有时吃不下乌橄榄,便把橄榄肉吐了,留下橄榄核,偷偷装了一口袋。然后,静悄悄地走出家,来到大门口的石板,找来一块砖块,把橄榄核放在石板,用砖块把核拍碎,便可以取出橄榄仁。橄榄仁喷香喷香的,味道有点像香瓜子,十分好吃。但是橄榄仁很小,吃不过瘾,又偷偷潜回家中,掰橄榄肉取核,再敲出橄榄仁来吃。这糟蹋了不少橄榄肉,母亲发现了,便操来竹把,于后面追赶喊叱,我打死你这败家仔,看你还敢不敢浪费橄榄?
乌橄榄虽然难吃,但留给孩子的童年快乐,却是十分值得回味。吃乌橄榄后,孩子们经常把橄榄核洗净,留着藏着,也不为了吃橄榄仁。在那个缺吃缺玩具的年代,橄榄核便是孩子玩耍的最大快乐。野孩子们经常用橄榄核,用来点“橄榄佛”。也即是把一几个橄榄核,放在高起的墙脚边,几个小孩子每人手中拿着一个橄榄核,隔着一段距离,轮流用手中的橄榄核,对准墙脚的橄榄核扔,要是谁把墙上的橄榄核扔掉地上,便能赢到橄榄核。
有的孩子,还在寨子巷口挖了一个小土坑,把比赛孩子的橄榄核放在坑中,用同样隔一段距离的方式,看谁能把橄榄核仍准,跳出土坑,便算赢。由于橄榄核的比较轻,后来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想的方法,在橄榄核的一边挖了一个小洞,把铅熔了注入洞中,用这来“点橄榄佛”,逢赛必赢,几乎可以赢遍村中无敌手。后来,村中的孩子都效仿橄榄核注铅,这方法也就不那么管用了。
随着乌橄榄树越来越少,乌橄榄也成了稀少之物。现在,在圩市上,已较少能买到乌橄榄了。偶尔有一、二个山里人拿着橄榄来圩市卖,也吸引不少来买橄榄的人,大家为的是吃一吃新鲜的味道。潮汕不少卖早餐、番薯粥的小摊,放杂咸的盆子中,也摆有乌橄榄出售,吃的人也不少。吃惯了鱼肉的现代人,更希望能够吃到一些儿时的杂咸,就像用乌橄榄喝粥,不仅能够“清肠刮肚”,去油腻保健作用,还十分美味。
《本草纲目拾遗》中语:“乌榄,皮黄黑色,肉白有文,层叠如海螵蛸状,酒筵中以为豆食品。”乌橄榄,也是潮汕人做菜调味佳品,蒸鱼、蒸排骨放少许上面,立即清香四溢,开胃醒神。蒸出来的鱼肉不光没有鱼腥味,还能吃到鱼肉里透着乌橄榄特殊的香味。而乌橄榄又名油橄榄,也是制作“液体黄金”之称的橄榄油原料之一,深得现代人生活饮食的喜爱。我也有趣地想,如果能够研发出用乌橄榄制作橄榄油的工艺,产业化生产“橄榄油”,那么潮汕的乌橄榄,便能发挥其尽可能大的经济社会效益,扬名海内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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