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7月21日
维维、毛弟：
维维五月十五日信，毛弟七月十五日信，都收到了。五月的信，走了八天；七月的信，只走了四天，算是创造新纪录了。
从三月底手术，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天。身体恢复得还好。开始，身体虚弱无力，到四楼阳台上去活动，两腿无力，而且有些气喘。疝气虽然是小手术，对身体的伤害不算轻。所以，当五月中旬，他们准备给我做静脉曲张手术时，我就要他们考虑我的体力。虽然手术也不大，不到半年，三次手术，似乎太密了。谈了几次，到六月中旬才定下来，把手术推迟到过了热天，一来恢复身体，一来也避开易感染的夏天。这两个月，逐渐恢复，仍然比手术前差一点，上楼还要放慢脚步，到了上面（只有五十几个台阶）气喘轻多了。我想，这是可以恢复的，就是慢一些。（他们最近给我吃生脉饮，好像有点用。）①
维维来时，我讲过眼睛不好。后来，又检查了一次。白内障还是那样，这次就是两只眼都有，很轻。这种病，医生毫无办法，只能点眼药。这件事，当然给我带来很大的不方便。不过，这也就强迫我少看书、不看书。最近，我连报纸也看得很麻［马］虎了。这对于一个一生同书报结为密友的人来说，当然是极大的痛苦。但愿我的听觉能多保持一个时期，用听听收音机来弥补这种遗憾。顺便说一说，你们如果配眼镜，要小心。这次给我配了一副镜子，不合适，弄得我两个月头疼、眼疼。最后，我下决心不戴它了，仍然戴原来的镜子，现在终于校正过来了，最近视力又好像恢复了一些。医院的张大夫②，十几年来就是靠他配的这两副镜子过日子的。
除了眼睛，喉部最近也有些发展。这个冬天，喉咙不舒服，一直不好。六月下旬，感觉重了些，有些疼，吃清音丸、六神丸，都不见好。雾化吸入，一个多星期也（不）见轻。五官科检查，看不清。到上个星期六，做了一次显微检查，据说是慢性喉炎，没有长什么东西。现在正在继续治疗。为了放心，上个月还做了一次腹腔B超检查，据说都正常。他们医生都说这几次检查以后，他们也就放心了。毛弟问医生总的评价，情况大概就是这样。
已经入伏了，北京的闷热天气到来。我仍然住在那间房子里。好在去年夏天我就是在这里过的。夏天早晨、黄昏太阳可以照进来（冬天一点太阳也没有）。我可以看日出，一轮红日从树梢上升起，很好看。可惜，看不到日落，也看不到月出。只要有风，日子还好过。去年没有生痱子。今年阴天多，伤口不大舒服，比83年那次，疼痛还算轻得多。以后，我身上的晴雨计就多起来了。
生活没有什么变化。蔬菜、副食品贵得很，而且少。水果勉强供应到五月，我也和你们一样，改吃西红柿。有几天，连这个也供应不上。鸡蛋，有两天也吃不到。医院以外，更困难些。酸奶，质量太差，是我提出不吃的。名义上是酸奶，实际上有时酸，有时甜，有时稀，有时稠，不知道用了些什么代用品，我不敢吃下去了。饭食还是老样子，只是价钱贵了一倍以上。比如，鸡块，原来五毛多，现在一元二，排骨也是这样。青菜之类也加了不少。品种却不见增加。从报上看，五月下旬、六月初最紧张，最近好一些。据我估计，北京的副食品还要紧张几年，因为郊区对这方面兴趣不大，改变这种局面，不是很容易的。
收音机使用起来还方便。换电池也没有遇到麻烦。
从信里知道你们的一些情况。我常常想，这些年，你们的日子过得够艰苦了。这也许是幸事。苦难这东西，是可以把某些人压倒的，但更多地是把人们压得更结实。毛弟信中说，“自学出好成绩来非常不易。”这句话，十年前毛弟是说不出来的。现在，懂得了，就是好事。如果从此下决心干这件非常不易的事，结果总会比较好的。我希望，困难会使你们得到锻炼。学会一些真本事，为人民服务。希望也可能就在这些不被承认学历的、没有学历的人身上。中国历史上，有状元学位的人，真正有出息的，没有几个。
已经写得很长了，眼睛也累了，下次再写吧。
祝全家好。
爸爸
七月二十一日③
①生脉饮是由人参、麦冬、五味子三味药物组合而成的中药配方，主 治气阴两虚。
②张医院副院长张晓楼，他长期为中共领导人提供眼科保健服务。
③该信本无年份，根据内容确认为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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